第五十七章

　　“头儿呢？”
　　罗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
　　他把背包放到了地面上，一屁股坐在背包上。
　　汗水还是不停地顺着脸庞滑落下来，从鼻尖和下巴滴落到草地上。
　　咳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罗伸手碰了一下自己的后背，看到手掌上沾满的鲜血，无奈的甩了甩手。
　　“他没事，但我需要你把共生体带过来。”
　　对方沉默了许久，克里斯的声音才从从耳机中传来。
　　“我怎么相信你？”
　　罗淡淡地回应道。
　　“你没得选。”克里斯的声音很平淡，似乎在谈论一件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怎么会，我直接走人就是了。”罗回应道。
　　“别开玩笑了罗，你不会这么做的，我知道。”克里斯接着说道。
　　“那你知不知道，我一定会宰了你的。”罗冷冷地说道。
　　“说真的，我们就别废话了吧，你把共生体带过来，我可以放牛仔回去，大家都可以不死的。”克里斯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一丝特殊的情绪。
　　“……”
　　罗沉默了。
　　他不知道牛仔还有没有活着。
　　但可以百分百肯定的一点是，不管牛仔有没有活着，也不管他交不交共生体，哈维是不可能放他们活着离开的。
　　他低头看了一眼坐在屁股下的背包。
　　共生体的的确确在他这儿。
　　当初还在飞机上的时候，他就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把贮存设备从金属箱里拿了出来，换成了遥控炸弹。
　　这一切都是牛仔提前安排好的。
　　只为了防范哈维反水。
　　但是现在多了一个叛徒……
　　罗很懊恼。
　　也许他早就该看出一些端倪的。
　　在飞机上，他想杀凯特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准备阻拦他，唯独克里斯第一时间开枪阻断了飞刀的轨迹。
　　然而他后面解释了飞机通讯系统中接收到的信息，罗却下意识地接受了这个解释。
　　或许牛仔那时候就看出了问题，所以之前克里斯问及共生体的所在的时候，他才说共生体被他带着。
　　但如此明显的疑点罗并没有察觉到，他一直都以为敌人仅仅只有哈维那些人。像以往的任务一样，他们只需要配合协作，把对手全部干掉就行了。
　　因为潜意识里，他已经将俱乐部里的队友们放在了可以百分百相信的地位。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就是这些他觉得完全可以把命交给对方的人里会出现背叛者。
　　事实上自罗懂事以来，对他来说这个世界上还能存有信任两个字的人，也就俱乐部里这为数不多的几个了。
　　所以罗很愤怒。
　　这是他很少有的情绪之一。
　　人总会在被毁坏或者夺走自己在乎的东西时候滋生这样的情绪，而罗在乎的东西很少。
　　他甚至不怎么在乎钱，也没有多少人可以让他在乎。
　　他知道金钱是好东西，但其实他现在拥有着的金钱跟他的心智成熟程度完全不符，他脑子里甚至没有一个准确的关于金钱的概念，他只知道自己银行账户里有那么一串数字，可以搞到无数把“捕鲸叉”……
　　至于人，在九岁那一年过后，他的记忆里已经不存在什么亲人了。
　　但这个存活在地下世界的俱乐部，的的确确给了他一些归属感。
　　至少他从没有想过要离开，哪怕有的时候完成一单委托会直接导致他在病床上躺一两个月。
　　可能说不上他非常喜欢这样的生活，只能说他不抗拒这样的生活。
　　但这就足够了。
　　罗知道自己的另一个人格占据主导的时候干了一些很疯狂的事情，但俱乐部并没有因此踢走他。
　　单单这一点，就足够收住一个仅仅十六岁的少年的心了，哪怕他脑子里有很大的问题。
　　如果说，有什么东西是罗比较在意的，那就是这个俱乐部了。
　　但克里斯做的事情，让一切都变了味道。
　　甚至让罗感觉到了一丝恶心。
　　罗已经在尽量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克里斯那个熟悉的声音从耳机里传进他耳朵的时候，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个重度洁癖患者被喂了一只大大的活苍蝇一样。
　　他只想弄死对方。
　　……
　　罗死死地攥紧着拳头。
　　手背上的青筋就像冲了气一样暴起着。
　　他知道自己不能任由这样的情绪控制自己，因为如果另一个自己在这种时候趁虚而入，那一切就全完了。
　　“嘶……呼……”
　　深吸了口气。
　　罗尽力地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到如何解决接下来面临的问题上。
　　他对着耳机说道：
　　“让我听到头儿的声音，或者我现在就毁了共生体。”
　　“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就算你手里有枪也毁不掉共生体，但你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我可以让牛仔跟你说句话，其实他的耳机一直戴着，只是他不打算出声而已。”
　　克里斯说道，很显然他也没有忘记凯特之前说过的关于共生体的贮存设备的事情，那个晶体管并不是普通子弹可以打穿的。
　　“说句话吧……头儿？”
　　后面这句显然克里斯他对牛仔说的。
　　……
　　耳机那边沉默了很久。
　　罗只静静地等着。
　　大概过了三四十秒，牛仔的声音才传了出来。
　　“走吧罗，我认栽了。”
　　就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样，牛仔叹了口气，但语气并不沉重。
　　“能带走几个就带走几个……”
　　“回头记得帮我找回场子就行。”
　　……
　　罗咽了口唾沫。
　　他知道牛仔会这样说。
　　但他肯定是不会乖乖听话的。
　　罗只是确认牛仔是否还活着，以便他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共生体是对方的第一目标，杀死罗这边所有人是第二目标，他又怎么可能相信克里斯口中所谓的“带着共生体去换人”这样的鬼话。那完全是帮对面一次性达成两个目的。
　　局势虽然很难。
　　对方那些注射的药物的人战斗力惊人，而且现在还扣住了牛仔作为人质。
　　这几乎已经是一个死局，至少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来说，太难了。
　　但罗并没有打算就此放弃。
　　在确认了牛仔还活着之后，他就已经想好下一步该做什么了。
　　……
　　而此时让他心里隐隐不安的是。
　　耳机的通讯系统是连通了队伍里所有人的，除了鳄鱼的耳机给了罗以外，其他人都是可以听到他和克里斯的对话的。
　　但是乔和卢卡都没有出声。
　　罗不知道这两人究竟是默默地在听着，还是遇上的别的什么事……
　　他只能希望是前者的情况，因为牛仔已经被留下，剩下的队友不能再出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