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载杨柳,依依汉南。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缥缈幽怨的歌声从遥远的天地传来,引得卧榻上的人睡梦中也仿佛身处江海,在波浪中沉沉浮浮。
“吱呀~砰~”
直到一阵猛烈的风突然将紧闭的房门推开,木板门撞到墙壁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床上的人才仿佛受到大惊,瞬间从混沌中抽离,眼眸明亮地一点不像刚睡醒的样子。
启和帝定定地注视着纱幔飘飞的床顶,白日里那张威严而不失和煦的俊雅脸庞此刻沉凝似铁。
他早已年过四十,但因平日保养得宜,那张脸光滑白皙不显丝毫老态。
年轻时的启和帝就是长安城中出了名的美男子,即使人到中年,也是那种走到路上会吸引小姑娘目光的帅大叔。
若是哪天他哪天有兴趣剃掉那抹威严成熟的小胡子,和自己儿子们站在一起时,搞不好会被当成兄长,而不是父亲。
不过这些,在很久以前就不是他会在意的事了。
一阵夜风又起了,门板被吹得啪啪作响,床顶垂挂的纱幔也像着了魔似得随风乱舞着,就好像他此刻魔怔的心。
他又梦到她了。
那个站在曲桥上回头冲他盈盈一笑的冰雪女子,她还是那么美丽,多年的时光对她仿佛没有任何影响。
她穿着那件青烟紫绣游鳞的拖地长裙,对他轻轻一笑,对他说:“子安,你过来。”
他心猛地一沉,然后便是猛烈地跳动,“砰砰、砰砰砰”,强烈地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胸口。
他就那么傻傻地看着她,好像天地间就只有她一个。她是他心中的仙子,只要她一句话,就是让他去死,他也会马上同意。
他傻在原地,就那么看着她,忘了该怎么动,直到她皱起柳眉,对他冷下那张天仙般面孔,他才瞬间仿若雷击,向她疾奔而去,然而——
他才一动,天地却瞬间变幻了,古老幽怨的歌谣从遥远的地方飘渺地传来,仿佛看不见的丝线从四面八方朝他耳中涌去。
他不再站在桥上,而是身处在鲜红刺目的婚礼的现场,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满园子的人脸上带着虚伪的笑互相恭维着。
他看到所有人都在说话,他却仿佛什么也听不到。
有一瞬间他的心却空了,巨大的悲哀浪潮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红着眼一步步走向记忆中那间鲜红的喜房。
华丽装饰的大床上,喜服新娘戴着盖头静静坐在那里,硕大的红色的喜烛将房间照的通亮。
他一步步,踏着绝望与狂怒朝新娘走去,“为什么?”
他听到自己用一种几乎是颤抖的声音吼了出来,然后一把扯掉了那张绣着龙凤呈祥的喜盖。
盖头落地了,盖头之下那张妆点得倾国倾城的绝美容颜出现了,朱唇欲滴,明眸婉转,艳光四射的模样几乎瞬间就夺走了他的呼吸。
可是……
可是她的神情依旧那么冷漠高傲,看着他的目光就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终于开口了,她说:“因为我不爱你,以前不爱,以后也不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