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SHIKINAMI STRIKES （下）

　　一轮新月悬挂在夜空中，月光倾泻而下，给荒芜的死寂红土披上一层惨白的“裹尸布”。
　　“啪嗒——啪嗒——”
　　伴随皮肉分离的绽开声，一双双有着长长睫毛的乳白色眼睛“倏”地睁开，血色瞳孔来回滚动，阴冷地打量眼前的陌生世界。
　　“咵嚓——！！！”
　　聚在六号机臂弯内的虚数之海崩碎周遭空间，顷刻间便铺满司令室上空，密密麻麻的乳白眼珠挤在天花板上，布满血丝的瞳孔直勾勾剜向房间中央的渚薰。
　　“先从隔壁开始。”
　　薰面无表情地甩出一面A.T.立场，八角形橙黄立场贯入右侧装甲壁，引发剧烈爆炸。
　　“轰隆————”
　　硝烟弥漫，装甲壁轰然崩塌，所有眼珠在同一时间转向爆炸区域。
　　“轱辘——”
　　大堆充满质感的肉色手脚涌出缺口，顷刻间便堆满司令室一角。
　　“这些都是绫人系列OPF型的备用零件。”
　　薰瞥了眼在寒风中无力飘荡的扭曲手指。
　　“所谓OPF，即为opfer，祭品。作为已经献祭掉的祭品，这些残物无需保留，通通处理掉。”
　　话音刚落，遍布天花板的虚数之眼蓦地瞪大，海量泛出紫色光辉的眼珠沿开口涌入废弃多年的格纳库。
　　“咕嘟—咕嘟—咕嘟——”
　　霎时间，发令所到处都是瘆人的咀嚼声，就像是开宴会般喧哗吵闹。
　　“即便身为第一使徒，驾驭这种规模的迪拉克之海，也已经到了我的极限。”
　　“滴答——滴答——”
　　耳畔突然传来大量意义不明的注水声，薰循声望去，酒红色眼眸登时缩小些许。
　　“——”
　　大股紫色像素粒子从缺口喷涌而出，所经之处，机械设施一个接一个湮灭在紫色虚空中。
　　不多时，半个司令室便成为迪拉克之海的食粮，彻底化作飞灰。
　　得到现实事物滋养的虚数空间陡然增大，隐隐有吞没整座基地的趋势。
　　“嘻——”
　　和EVA等身高的眼珠从黑暗中探出一角，布满血丝的惨白眼珠直勾勾地瞪向薰，仿佛他是什么美味佳肴。
　　“EVA四号机——”
　　薰不惊反笑。
　　“由于使用不成熟的S^2机关，搭载试验时无意间开启迪拉克之海，与NERV内华达州分部一同消失。”
　　插入裤袋的手缓缓抽出，薰颇为淡定地紧了紧手套。
　　“当时足足蒸发半径八十九公里内的一切事物，虚数空间才自行崩毁，同样的事情，又要在这里重演一次吗？”
　　说罢薰严肃了面容，酒红色眼眸缓缓闭合。
　　“在我找到答案前，你们就先安分一会——”
　　“嗡——”
　　嘴角微微扬起，薰周身激荡出无与伦比的璀璨光芒，亮白色弩形冲击波正撞上不断膨胀的紫色洪流。
　　没有任何声音，紫色像素光流瞬间被打回缺口，只留下一地的断壁残垣。
　　“看来数量比想象中要多啊——”
　　薰收起笑容，他拉开领口，轻轻呼出一口气。
　　“差不多到点了。”
　　“咵嚓——！”
　　发令所前方的显示屏被一拳砸碎，土黄色战靴踏在地上，溅起好一阵烟雾。
　　九号机手持镰刀，走到六号机身边站定，猩红独眼缩放几下后定格在银发少年身上。
　　“要毁掉这里吗？”
　　梳洗完的几缕湿润蓝发黏在侧颊，绫波背靠操纵席，澄澈面庞没有任何表情，她机械地扳动操纵杆，九号机举起镰刀，摆出一副攻击架势。
　　薰无言地点了下头。
　　“咔—咔—”
　　细微的开裂声传入耳中，未及绫波反应，身体突然一轻。
　　“——！”
　　绫波条件反射地屈起膝盖，她紧握操纵杆，戒备地环顾四周。
　　“咣嚓——！！！”
　　九号机脚下突然开裂，血肉模糊的五指窜出裂口，“啪嗒”一声扣住土黄色战靴。
　　“谁——？”
　　血色眼眸蓦地瞪大，绫波推动操纵杆，九号机瞳孔一闪，土黄色身躯瞬间绷紧，然而被血手缠住的右脚却纹丝不动。
　　“你就当我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好了——”
　　碎石中传出极为嘶哑的女声，染血五指骤然收紧，肘部猛地发力，九号机右腿顷刻间被拽入地下。
　　“呲—呲—”
　　在重力作用下，地面不断崩开大片蛛网状裂痕，整座发令所隐隐有崩塌趋势。
　　“紧急脱出——”
　　剧烈震动中，绫波摸索着找到拉杆，朝外使劲一抽。
　　“噗呲——”
　　九号机后背机械盖轰然炸开，伴随大量火花，紫色插入栓上升一半后彻底卡死。
　　“这个声音，在哪里听到过——”
　　血手停顿了一秒。
　　“不过无所谓了。”
　　裂隙中迸发出大片混合着血花的深蓝光芒。
　　“轰隆——”
　　底部装甲壁再也承受不住九号机重压，轰然一声巨响，整座发令所断成三截，化作大块残骸坠入地下。
　　周遭登时腾起大片烟雾，掩去了薰和六号机的身影。
　　“嗡——”
　　九号机两脚腾空，头顶浮现出一抹椭圆形光环，和六号机并排悬浮在深坑上空。
　　“在后面。”
　　绫波转过头，空灵面庞没有任何表情。
　　环抱式显示屏呈现出一张血肉模糊的瘦削面孔，在这个距离上，九号机根本来不及规避。
　　“——”
　　脚下的黑色立场发出“呲—呲—”悲鸣，全身淋血的式波颤抖着举起双臂，她两手抱拳，狠狠夯在九号机头顶。
　　“咚——！”
　　眼前登时一阵模糊，和绫波断开联结的九号机如同一只断线风筝，直挺挺地坠入深坑中。
　　“咣———”
　　许久，洞底才传来一声闷响。
　　“Erste。”
　　式波高傲地甩甩头发，全然无视因能量耗竭，从边缘开始慢慢消失的黑色立场。
　　“倏——”
　　领域即将消失之际，烟雾中窜出一只蓝色拳头，直奔式波面门。
　　“啧！”
　　式波举起拳头，她足下一点，近四十米高的身躯如同炮弹般，迎面撞向泛着红光的V形眼罩。
　　纤弱手臂迎上六号机蓄力已久的攻击，结局不言而喻。
　　“噗呲——！”
　　包裹在白芒内的拳头轻易破开手掌，壮硕臂膀吃进式波骨瘦嶙峋的胳膊，撕裂了整条前臂。
　　“啪叽——！”
　　六号机双眼一闪，高密度肌肉一节一节崩碎式波的左臂，直轰到式波肩头才堪堪停止。
　　“让你...一只手。”
　　式波露出一抹痛苦到扭曲的诡异笑容，她仰起脑袋，一头槌砸向六号机面门。
　　“叮——！”
　　V形眼罩辐射出彩虹色光晕，急速形成的立场刚好拦下式波的头槌。
　　“呲啦——！”
　　鲜血喷溅在立场上，模糊了六号机的狰狞面容。
　　“砰—砰—砰——！”
　　仿佛是要自杀般，式波不要命地以头撞绝对领域，每撞击一下，意识便会模糊一分。
　　“咔——”
　　垂荡在身侧的右手缓缓伸向后背，攥住透出体外的扭曲钢筋。
　　“噗噜——噗噜——”
　　式波用头抵住立场，她把全部力量灌入右臂，鲜血染红的钢筋被一点一点拧出体外。
　　“咯吱——”
　　六号机举起右手，白芒溢出指缝，凝聚成一个光球。
　　“嘻——”
　　身体因兴奋而颤抖不停，式波咧开嘴，布满裂纹的漆黑瞳孔“倏”地瞪大。
　　“咵嚓——！！！！！”
　　近乎弯曲成九十度的钢筋被生生拽出体外！
　　“哗——”
　　六号机几乎在同时轰出处刑一拳。
　　“给我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式波抄起钢筋，无视挂在末端的青色肠道，她爆吼着将钢筋戳进六号机的绝对领域。
　　“喇——”
　　右手猛地一豁，A.T.立场瞬间破除。
　　“噗——”
　　裹挟着劲风的光球擦过右脸，轰掉了式波的一只耳朵。
　　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淌血，但式波知道，她已经赢了。
　　“嘻——！”
　　涎水淌出嘴角，式波张开嘴，一口咬在六号机颈侧，布满倒刺的利齿轻易撕开皮肉，割裂颈动脉。
　　“呲啦——！！！”
　　大股血花飚出脖颈，如决堤般喷溅在式波脸上。
　　“簌——簌——”
　　温热的鲜血洒在脸上，布满裂纹的漆黑瞳孔顷刻间复原，原本血肉模糊的五官也在鲜血浸润下蜕皮，露出光滑细腻的新生肌肤。
　　“使徒之血，AngelBlood。”
　　薰立于高空之上，背后是大到有些恐怖的惨白月亮。
　　“目前只能从残存于世的第一，第九，第十二使徒身上获得。”
　　“咯噔——”
　　六号机脑袋歪在一边，猩红色眼罩闪烁数下后“倏”地熄灭，深蓝色身躯逐渐向内凹陷，变得扁平干瘪。
　　“咕嘟——咕嘟——”
　　使徒之血涌入口中，式波脖颈暴起条条青筋，她贪婪地吸食着六号机血肉，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恢复了视力。
　　“咚——！”
　　白皙玉足踏在泛着黑气的八角立场上，式波随手抛飞只剩一具空壳的六号机，如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眸微微眯起。
　　“嗯~”
　　式波揉了揉挺拔而又饱满的胸脯，发出一声娇柔低吟。
　　“吸溜~”
　　式波张开沾满鲜血的嘴巴，布满倒刺的粉色舌头来回攒动，将薄唇周边的血迹舔干抹净。
　　“砰！”
　　鬼魅般的身躯登时消失在空气中。
　　“咔哒——！！！”
　　坑底传来模糊不清的打斗声，仅仅片刻功夫，式波就重新出现在原处。
　　只不过，手上多了一台胸口被洞穿的九号机。
　　“我是个记仇的人。”
　　“啪嗒——！”
　　式波抽出暴露在外的插入栓，漆黑眼眸微微闪烁，插入栓“咵嚓”一声被削去三分之一。
　　“三年前，在莉莉丝体内——”
　　式波憎恶地剜向插入栓，绫波气息奄奄地躺在操纵席内，她双目紧闭，脸色惨白，胸口血流如注。
　　“你背叛了委员会，背叛了.....绫人司令。”
　　薄唇“倏”地张开，露出一口布满倒刺的利齿，式波垂下脑袋，叼起躺坐在席内的绫波。
　　“你说的【绫波丽】个体。”
　　在一旁冷眼旁观的薰，这时才开口道。
　　“已经于三年前，死在旧世纪冲击中了。”
　　垂荡在式波嘴边的下半身，微微颤抖了下。
　　“咵嚓——！！！！！”
　　式波毫不犹豫地合拢嘴巴，把口中的绫波咬作两段。
　　“咕嘟—咕嘟—”
　　包着漆黑战斗服的半截身体坠入深渊，式波大肆咀嚼一番后，咽下口中碎肉。
　　“所有叛徒，都得死——”
　　式波神色狰狞道，她抄起手中的九号机，一手攥颈，一手抓胯，狠狠往膝盖上砸去。
　　“咔哒——！”
　　“噗叽——！！！”
　　脊柱断裂的脆响回荡在空气中，九号机像是断成两截的春卷般弯曲成九十度。
　　肠子，胃袋，以及大片内脏窜入云霄，再如天女散花般洒向式波，直将少女前凸后翘的曼妙酮体染得泥泞不堪。
　　“作战不力者，必须处死——！”
　　沐浴在血雨中的式波狂吼道，被仇恨淹没的她，把脑袋没入九号机胸腔，发疯般地啃食着土黄色躯体。
　　“咕噜—咕噜—”
　　利齿撕下大块带血肌肉，式波连嚼都不嚼便囫囵咽下。
　　“都是你们....都是你们...害死了他...”
　　利齿咬住九号机面部，使劲一撕，式波手提九号机的半张脸皮，塞入口中大肆咀嚼了起来。
　　“嗡——”
　　喉头突然一哽，式波停止进食，她抛下吃剩的九号机残骸，神情茫然地抬起脑袋。
　　“扑通—”
　　漆黑眼眸猛然瞪大，后背“腾”地凸起一块，残留在体内的钢筋瞬间爆裂。
　　“要...”
　　式波神情痛苦地弓起身体，修长五指嵌进膝盖，抠出道道血丝。
　　“要..哈啊~要出来了....哈啊~”
　　璀璨黑芒从四肢逐渐传导至后背的环形凸起物，延展至极限的惨白肌肤逐渐崩裂，露出血淋淋的环形轮廓。
　　“呲啦—呲啦—”
　　伴随一阵噼啪声响，式波猛地张开四肢，她“倏”地睁开眼睛，全身放射出大量漆黑闪电。
　　“噗叽——！！！”
　　后背绽放出一朵妖艳血花，由鲜血化成的红雾中，缓缓升起一枚黑色光环。
　　这一日，式波再度觉醒。
　　“报仇——”
　　眼前浮现出身穿焰红甲胄的金发少女，以及那面自己怎么也打不破的彩虹色屏障。
　　神之领域。
　　“司令，我现在为你报仇，用她的脑袋，血祭你。”
　　式波平举右手，龟缩在格纳库内的乳白色巨眼纷纷涌出缺口，在式波面前汇聚成一座隧道。
　　“嗡——”
　　头顶光环发出大片黑色闪电，式波双眸一闪，曼妙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我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呢...对不起...”
　　即将踏入迪拉克之海的一瞬间，耳边传来了【绫人】的声音。
　　漆黑眼眸骤然缩小。
　　“这是.....”
　　式波止住身形，她失魂落魄地转过头，却发现薰已经来到和自己视野齐平的位置。
　　身边，是一截崭新的插入栓，在月光照耀下，插入栓表面泛出柔和的银色光辉。
　　“我比较擅长修理机械。”
　　薰淡淡笑道，他抬手一招，把修复完毕的插入栓送进式波手中。
　　“式波...”
　　“好好活下去...连同我的那份...一起...”
　　听着耳边的清朗嗓音，式波眼泪夺眶而出，她抱起插入栓，背过身。
　　薰也配合地飘远了些。
　　“司令......”
　　式波把脸贴在插入栓的冰冷外壁上，晶莹泪水大颗大颗地落下。
　　“呲啦——”
　　手指撕开后颈，式波轻轻将插入栓塞进体内，她擦去泪水，踏在黑色光幕上的玉足向后翻转。
　　“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式波双手抱胸，冷冷问道。
　　“处置？”
　　薰依旧背对式波。
　　“我没有权力处置你，你完全可以留里，或者投降WILLE，我不会拦你。”
　　银发少年轻笑出声，他转过脸，酒红色眼眸弯成一抹月牙。
　　“我也拦不住你。”
　　式波愕然，片刻后，她恨恨地别过脑袋。
　　“我绝对不会投降，哪怕只剩我一人，也要守住这座基地。”
　　漆黑眼眸复杂地瞥了薰一眼，式波再度恢复了高傲面容。
　　“我欠你一个人情，靠A.T.立场吃饭的总司令大人。”
　　式波戏谑道，她特地在“总”字上下了重音。
　　“自我介绍下，我叫薰，渚薰。”
　　薰两手插袋，平静道。
　　“第一使徒，同样也是第五适任者。”
　　式波蓦地瞪大眼睛。
　　“居然....是使徒？！”
　　“不仅如此——”
　　薰露出一副诡计得逞的玩味笑容。
　　“刚刚被你吸干血的Mark.06，是第十二使徒；被你吞噬的Mark.09，是ADAM的容器。第十二使徒的血肉，再加上核心化的容器，才是促成你觉醒的条件。”
　　“难道....”
　　式波失神地问道。
　　“你从一开始，就在计划让我觉醒吗？”
　　薰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
　　“我更愿意把这称为因果，用你和绫人系列的羁绊作为因，种出你觉醒的果。至于除掉冒牌的第一适任者，才是我的计划。”
　　“扑通——！”
　　膝盖重重砸在漆黑光幕上，式波单膝跪地，右拳杵在光幕上，漆黑眼眸掠过数道白色光流。
　　稍顷，她轻启薄唇，沉着道。
　　“式波系列000号，愿效死命——”
　　......
　　......
　　“派出去的冒牌货被识破了啊。”
　　冬月立在聚光灯下，惨白灯光勾勒出眼窝深陷的沧桑面容。
　　“就连桀骜不驯的原型机也被收服，这也在你的计划中吗？碇——”
　　“啪——！”
　　“啪——！”
　　空中打下两束聚光灯。
　　一束打在中年男子身上，他身穿黑色制服，左手插在袋中，目镜渗出点点红光。
　　“啊。”
　　另一束聚光灯射入黑暗，折射出橙黄色圆柱形轮廓。
　　培养槽中，赤身裸体的蓝发少女正静静飘浮在L.C.L内，她眉头微蹙，口鼻间不时冒出些许气泡。
　　“——————”
　　片刻后，一切重归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