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或赠与海(1016字)

　　一
　　来自印度洋，
　　或是西伯利亚：
　　风吹，落叶，
　　它们如离笼的鸟一样，
　　往南方的南方。
　　已够多，
　　忧伤的黯然色，
　　铁水一并，
　　布满鲜血淋漓的夕阳。
　　我欲因之高呼，
　　也为之热泪：
　　其一是青春的彷徨，
　　其二是永恒的理想。
　　二
　　二者为缄默的口，
　　分别血与水的意向。
　　铁的牢笼，
　　囚禁世人千万年。
　　付出风与马的代价，
　　遗下我，
　　独自腐朽。
　　我的双眼干枯，
　　我的“泪水全无”，
　　我的言语，
　　怎得向你诉说？
　　三
　　我为朽木，
　　带着不可愈合的疮口，
　　独自等候。
　　我愚钝，
　　仍守望那迟到的消瘦的黎明。
　　悲伤的惯性，
　　需用强力才得以扼住。
　　我孱弱，
　　思绪凌乱，
　　纵使把白天烧进夜晚，
　　只得在黑暗初生时凝视。
　　你知晓吗？
　　我对你的思恋，
　　我对你的爱慕，
　　我对你的敬仰。
　　我如何去诉说？
　　于是天空只在梦里破晓，
　　一切折射着美好的光华，
　　碎瓦砾里：
　　我从身后来拥抱，
　　你，
　　和一万个黎明时分。
　　太息吐出光晖，
　　火舌，火蛇——
　　随之跃入天空的巨洋里。
　　忠诚的漂泊，流浪：
　　辉煌，
　　也仓惶。
　　四
　　于是我也应该，
　　吞下血浸的岩页，
　　新鲜的，
　　此数十年来的历史。
　　唯见他在窗口遥望，
　　目光如炬。
　　我借以此火，
　　燃烧生命的空无。
　　长夜漫漫，漫无目的，
　　我以我为烛，
　　得以熬过那些失落的夜晚。
　　无声眺望：
　　世间之造物，
　　唯烛最为易朽。
　　我也应将其高举，
　　制此天空，一个空洞。
　　烫这潮湿的幕布些皱痕也罢？
　　几羽残云，
　　或许风暴的讯息。
　　泪与汗就于此挥洒，
　　重重掩蔽的蒙尘子夜，
　　施其露水，
　　于此未知的神圣热土。
　　遗失，蒸发。
　　五
　　我欲因之高呼，
　　也为之热泪，
　　奉献我所有的天真和痴傻。
　　其一为理想的青春，
　　其二为永恒的彷徨。
　　六
　　我为腐木，
　　斑驳了岁月的风华。
　　盲目一般的使命，
　　放逐我于群山万壑。
　　在时代的罅隙，
　　不经意，
　　阻隔了宇宙的风尘。
　　我愿以我身度此苍茫星河：
　　盐渍的甲板，
　　船蛆丛生的骨，
　　风蚀的桅杆。
　　此刻，
　　苦涩的潮水溺死了海岸线，
　　礁石退回万里冰封的远洋。
　　冰与雪与石的碰撞，
　　一万年。
　　四季风的吹拂，
　　我难以抽芽；
　　四季风的吹拂，
　　我亦不忍放花——
　　却愿以我最臃肿的根，
　　触碰：
　　燃尽地火。
　　沸腾原始且污浊的汁液，
　　如我笨拙，
　　不计其数个晨昏的静默。
　　踽踽独行，
　　且永不愿沉没。
　　七
　　我为之高呼，也为之流泪。
　　以如此高昂，
　　托起：
　　胜利又或是如何的姿态？
　　我欲因之放歌，
　　却还不忍歌唱。
　　其一是青春的挽歌，
　　葬下我咫尺天涯下的远方；
　　其二是永恒的鸣响，
　　破碎于，
　　太阳与太阳间的幻想。
　　最终落款，
　　于潦草的初稿上。
　　八
　　不忍歌唱，
　　声音也不足铿锵。
　　可我还，
　　不得不为之热泪，
　　落笔于诗的扉页上：
　　其一为“永恒”的青春，
　　其二为理想的彷徨。
　　九
　　而大海，
　　只顾闪耀它的光芒。
　　洋与洋，浪打浪——
　　十
　　不过此时，
　　它与我并靠一张床。
　　二零二二年九月二十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