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乱象地的宝藏？

　　舔。
　　舔。
　　温热粗糙的触感和野草汁液那微微辛辣的气味。
　　林凯猛然睁开双眼。
　　奶牛贝蒂站在林凯右手边，正低头舔他的脸。
　　疼痛，疲惫，淤青，好在身上的零件都还在它们原本的位置。
　　奶牛贝蒂身上也有多处擦伤，但都不严重。
　　林凯向贝蒂身后望去，他们之前乘坐的马车侧翻在地，车门大开。
　　两匹高大黑马其中一匹脖子怪异地扭曲，显然已经断气。
　　另一匹不知所踪。
　　他和贝蒂似乎是在马车摔下山涧之后，从车内被甩了出来。
　　林凯略微向左移动身体，躲开贝蒂舌头的同时，准备起身。
　　然而左手却按了个空。
　　看向左边，一道横向看不见尽头的山涧赫然出现眼前。
　　雾气氤氲，深不见底，令人目眩。
　　林凯的左臂已经伸到悬崖之外，几块碎石正向崖下落去。
　　他赶紧向右翻滚，迅速爬起。
　　四下查看，他发现自己和马车位于一处向山涧中间突出的悬崖尖端。
　　山涧两侧类似的突出悬崖有很多，犬牙交错。
　　仿佛大地裂开了满是尖牙的巨口。
　　奇怪……之前马车分明是“摔下”山涧，而不是“摔上”山涧。
　　为何会出现于山涧上方？
　　山涧两侧全部都是水雾缭绕的丘陵，而任何一座山丘上都没有马车滑落的痕迹。
　　好消息是林凯终于逃离了最后的选择。
　　坏消息是林凯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他看向奶牛：
　　“贝蒂，你知道出去的路吗？”
　　贝蒂吃着青草，面无表情。
　　“我竟然问一头奶牛！”林凯扶额。
　　贝蒂似乎十分不悦，冷不防地用力拱了林凯一下，撞了他一个趔趄。
　　一支弩箭贴着他脸颊划过，飞入后面的深渊。
　　七八只哥布林从树林中现身。
　　其中一只抱着亲儿子般抱着一架老化严重的弓弩。
　　它满是肉瘤和褶皱的脸生动演绎了什么叫一脸肉疼，似乎每一支弩箭都很宝贵。
　　不过它没犹豫太久，又填装了一根弩箭。
　　林凯和贝蒂依然位于突出山崖的尖端。
　　地形十分不利，无法从侧面绕过哥布林，只能正面硬冲。
　　他四下寻找能当做武器的东西。
　　哥布林则挥舞着手中武器，发出难听刺耳的奸笑，缓缓包围过来。
　　贝蒂躲在林凯身后瑟瑟发抖，同时在尽全力嚼着草叶。
　　“唉……”
　　就在林凯拾起一块碎裂木板，打算拼死一搏之际，一声叹息从身侧传来。
　　声音听起来十分怪异。
　　若不是身处异世界，林凯几乎会误认为那是电子合成音。
　　寻着声音，他缓缓抬起右手。
　　右手戒指上镶嵌的微缩骷髅眼中红光频频闪动。
　　又一声叹息自骷髅内部发出。
　　那声音像是电子合成的，又像是有人通过信号极差的老式电话在另一个世界讲话：
　　“唉，别看了，就是我，没时间解释了。
　　抬起左手，想象着发射格朗宁第三形态精神力场冲击波。
　　魔维圆锥体角度是……说了你也不懂……
　　想象用手心不存在的洞洞向前放屁，然后嘴里跟着我念‘极寒特妹的喷射-强化版’，快！”
　　危机关头，林凯不及多想，抬起左手，念出了那句羞耻又不正经的咒语。
　　“极寒特妹的喷射强化版！”
　　左手中指上的戒指散发出森森凉意，蔓延至整个手掌。
　　随后掌心开始发热，到达一个极值以后迅速转为极寒。
　　大量冰蓝射线以林凯掌心为起点，如霰弹一般喷发出去。
　　伴有一种看起来廉价又俗气的夸张蓝色炫光特效，笼罩了正前方很大一片范围。
　　哥布林们来不及反应，身体连同脸上的坏笑一同冻结。
　　空气中的水分都瞬间凝成冰渣落下。
　　林凯望着化作冰雕的哥布林，神情略有些呆滞。
　　他也曾玩过一些第一人称的奇幻RPG游戏。
　　甚至不小心砍了一只鸡而遭到全村人追杀。
　　但是亲手释放魔法的体验，却是现阶段任何游戏都无法模拟的。
　　现实——应该说魔幻再次颠覆了林凯的认知：
　　速冻哥布林并没有像某些游戏里那样爆成一地碎冰。
　　相反，它们双脚连同地面冰封成一体。
　　以林凯的力量根本无法移动分毫。
　　冰雕内部血肉也被冻得结结实实。
　　犹如冰柜最底层被遗忘了几个月的老母鸡。
　　可惜它们的武器也被冻在手里，无法取用。
　　而且寒气逼人，能够轻易冻伤肌肤。
　　林凯抬起右手，保持一定距离，饶有兴致地观察骷髅戒指：
　　“现在，你该告诉我你是谁了吧？”
　　魔戒双眼红光闪动，再次发出那电子味的叹息：
　　“唉……事到如今，我也不隐瞒了：
　　能听见我说话，就证明你是天选之人。
　　我就是传说中的魔法导师梅林。
　　受众神之托，来指引你成为最伟大的英雄。”
　　梅林？
　　那不是什么亚瑟王那一套么？
　　怎么这个异世界也有？
　　林凯迅速打开系统面板看了一眼剩余时间再关掉面板。
　　现在他做这一套操作已经很熟练。
　　剩余时间：22天18小时04分
　　虽然这枚戒指里里外外都写满了“可疑”两个字，但林凯决定赌一把。
　　与其生命白白耗尽而死，不如置于死地而后生。
　　先陪魔戒玩玩过家家的游戏看看会发生什么。
　　第一次认真演戏的林凯有点拘谨，演技很生硬：
　　“啊哈哈，我就知道我不是凡人。快告诉我怎么做！”
　　魔戒煞有介事地说：
　　“首先，天命英雄必有其配套的神器武装。
　　这名为‘哥布林丘陵’的乱象地里正有一处秘密的藏宝洞窟，一直在等着你的到来。”
　　槽点很多，漏洞百出。
　　林凯很想开口质问魔戒两句，但忍住了。
　　他露出一个被幸运和英雄美梦迷惑的傻笑：
　　“太好了！魔戒……梅林，那个什么藏宝洞窟要怎么去？”
　　魔戒眼中红光频频闪动：
　　“啊，你看，乱象地内的地形会自行变化。
　　你在昏迷后能出现在这里，正是你身为天选勇者的证据。
　　前进吧！顺着山涧向右，你会遇到奇迹。”
　　林凯心知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但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
　　他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不能戳穿魔戒的把戏。
　　带上作为武器的木板，林凯顺着魔戒所指的方向前行。
　　奶牛贝蒂似乎也清楚乱象地内很危险，一步不落地跟在后面。
　　前进不多时，林凯发觉脚下不知何时悄然出现了一条小路。
　　仿佛是顺应他意识才出现一般，而四周景色也略微有所变化。
　　魔戒又给出几次指引，比如在某株造型诡异的柳树前右转，离开山涧范围。
　　或者在从中裂开的巨大圆形岩石中间穿过后左转。
　　脚下的小路似乎无穷无尽延伸，不知是什么野兽踩踏而出。
　　也可能是乱象地觉得应该有路存在。
　　走了大半日，天色渐渐暗下来。
　　根据魔戒解释，乱象地内看不见太阳的具体位置，光线减少，便是即将入夜的征兆。
　　在道路尽头，一座小山在雾气中逐渐显现。
　　“啊，就是这里！伟大的哈尔瓦坎！”魔戒感慨道。
　　一直走在林凯身后的奶牛贝蒂这时突然活跃起来，三两步就跳上小山顶部消失不见了。
　　林凯并未马上跟进，而是慢慢走近细看。
　　小山整体形状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像是半埋在土里的某种巨兽，硕大的头颅和弯曲的脖颈大部分露在地表，恐怖的身躯深埋地下。
　　林凯皱了皱眉：“哈尔瓦坎？”
　　魔戒答道：“没错，世界吞噬者之子哈尔瓦坎，不过它早就死了，尸体甚至变成了石头。”
　　听闻魔戒所言，林凯再次仔细观察小山。
　　如果与人类做对比，此山体积着实不小。
　　但若说吞噬世界，恐怕太夸张了。
　　山体由岩石组成，没有一丝血肉以及生命的迹象，林凯稍微放下心来。
　　在岩石巨兽右眼瞳孔的位置，有个小小的洞口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贝蒂应该就是进去了那里。
　　林凯爬上小山，从右眼瞳孔洞口进入眼球形成的山洞之内。
　　眼球内没有大型生物活动的迹象，只有苔藓与野草，以及少量会发出微光的蘑菇。
　　奶牛贝蒂已经占据了最舒适、最避风的角落，一脸“你敢和我抢我就踢你”的表情。
　　看着除了自己和贝蒂之外空荡荡的眼球山洞，林凯问魔戒：
　　“这就是你说的藏宝之地？”
　　“不要着急，我的勇者，这里只是入口。”
　　林凯转身向洞外走去。
　　“哎，等一下，你要去哪里？”魔戒喊道。
　　“确认附近安全。”
　　“可入口就在眼前……”
　　“那也要确认，你不会想说，一旦进入藏宝洞窟，就再也出不来了，所以不用在意吧？”
　　“啊，当然不会，当然不会，”魔戒连连否认，“安全第一。”
　　从洞内爬出，踩着湿滑的野草，林凯围着小山绕了一圈。
　　果然和他预想的一致：
　　既然疑似巨兽的石山整体还是脊椎动物的外形，左右就应该是对称的。
　　在岩石巨兽头颅的另一侧、左眼位置还有一个山洞。
　　左右眼的山洞都是乱象地内难得的避风港。
　　林凯所在的右眼没有大型生物活动的迹象，那左眼呢？
　　尚未靠近洞口，他就听见一个声音传来，带着回音，似乎有一点耳熟：
　　“谁？”
　　握紧木板，林凯从洞口探头查看，随后便愣住了。
　　左眼山洞内部和右眼基本一致。
　　在洞穴角落，一件墨绿色斗篷铺在地上。
　　斗篷下一人斜依着洞壁而坐，赫然竟是原著主角克罗斯。
　　他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妙，半边脸面白如纸。
　　半边脸被自额头流下的血迹染红。
　　血迹已干，身边散落着染血的布条。
　　见是林凯，克罗斯明显也愣了一下。
　　双眼眯起，目光锐利如鹰隼，带有警告的意味。
　　仿佛下一秒就要不顾伤势，暴起杀人。
　　“额……你好……好好休息。”
　　林凯挥了挥手，从洞口把头缩了回去。
　　他原本还想与这位战力强大的主角套套近乎。
　　如果克罗斯还能行动、并且愿意协助他探索藏宝洞窟的话，他可以将克罗斯打晕他的事一笔勾销。
　　然而看见克罗斯的眼神后，他不想再与这凶神恶煞有什么瓜葛。
　　他毕竟没看过小说，只看过剧透，对小说中的人物没有任何代入感或者感情。
　　至于这位原著男主能不能撑过这一关，还是看他自己主角光环强不强吧。
　　回到右眼山洞里。
　　“那么，魔戒梅林，我们怎么进入藏宝洞窟呢？”
　　“啊，尊敬的天选之勇者，站在眼球正中间。
　　抬起左手指天，右手指地，跟着我念：
　　伟大的哈尔瓦坎
　　世界吞噬者之子
　　汝之左眼洞察高天
　　汝之右眼洞察大地
　　目之所及皆为可吞之物
　　所吞之物皆为世间瑰宝
　　吾乃地之子民
　　自汝右眼而入
　　吾即宝藏
　　待汝吞噬。”
　　咒语给人不太靠谱的感觉，尤其是最后两句。
　　林凯警惕地问：
　　“这段咒语不会让这个什么‘吞噬者之子’活过来吧？”
　　“能轻易复活的生命，也会轻易死去。
　　越是强大的生命，死亡后也越难复活。”
　　魔戒背诵课文一般说道，听起来不像是它自己想出来的。
　　林凯看了一眼系统。
　　剩余时间：22天10小时55分
　　现在放弃的话，那下午的路相当于全部白走了。
　　而且能不能找到方法走出乱象地还是未知数。
　　魔戒应该知道些走出乱象地的线索。
　　但是林凯清楚，魔戒有自己的目的。
　　在他进入藏宝洞窟之前，魔戒绝对不会透露离开的方法。
　　林凯略微有些发干的喉咙滚动一下，接着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他走到眼球山洞正中，左手指天，右手指地，念到：
　　“伟大的哈尔瓦坎
　　世界吞噬者之子
　　汝之左眼洞察高天
　　汝之右眼洞察大地
　　目之所及皆为可吞之物
　　所吞之物皆为世间瑰宝
　　吾乃地之子民
　　自汝右眼而入
　　吾即宝藏
　　待汝吞噬。”
　　整个眼球山洞震动起来，开始不断向内挤压，并缓缓下沉。
　　奶牛贝蒂惊恐地站起身，与林凯一起向出口瞳孔跑去。
　　但是震动过于强烈，不论四条腿的牛还是手脚并用的人都无法稳住身体。
　　随着眼球的压缩，瞳孔关闭。
　　林凯与贝蒂被紧紧挤在一起，脸贴着扭曲层叠如肠壁褶皱一般的苔藓。
　　林凯破口大骂：“魔戒，我%r!.#”
　　“啊，”魔戒说道，“忘记提醒你了，这台升降梯最大载客人数只有两人。”
　　缩小到只有七八立方米左右的眼球顺着应该是食道的隧道，一路翻滚滑向深埋在地下的石头巨兽腹部。